冰秋冰九双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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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冰秋】青衫薄20

原著向生子。花月危情。

青衫孑然,难赋深情。

幻花冷情寡夫冰×揣崽美人师尊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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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衫薄19 


——55


人为什么会痛苦呢?

大概是一生都在追逐却又始终求而不得。


洛冰河盯着斜倚在自己怀中的沈清秋的脸庞,脑中不由自主地就浮现这么一个念头。


他失忆前到底与这个男人有什么纠葛?他是否真的是沈清秋口中所说的那个人?为何脑中一直会有另一个自己的声音在让沈清秋逃跑?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,甚至与他有了一个孩子的人,到底是谁?如果是他自己,他该如何?如果不是,又该如何?沈清秋接近他,究竟是情根深种,还是居心叵测?


他素来谨慎惯了。

从前身边冷冷清清的,现在突然多了一个用那样深情温柔眼神看他的人,会关心他冷暖的人,他居然有些不知所措。

不可否认,他在紧张怀疑的时候,确实也曾深陷其中。甚至会想,管他口中说的到底是谁,既然沈清秋这么笃定就是他,他便是他的了。沈清秋是他的,孩子也是他的。就是日后他再想走,那也迟了。


他承认这个念头着实有些无赖偏激,但是依照他初见沈清秋时的那个反应,估计他爱的那个男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。这么好的妻子放着不要,八成也是个眼瞎的。反正都是守活寡,不如跟了他。

跟着他,最起码不会让他们一大一小饿着冻着,也免得白白受些被人戳脊梁骨的守寡的窝囊气。


沈清秋只是闭眼小憩,枕在仅有数面之缘的他的肩上却放松得很,抱臂环胸,翘着二郎腿,完全看不出有半分拘谨与架子。那青色的衣衫就瀑布似的垂在了船板上,随着船体的晃动轻轻颤动。

他的表情也是那样宁静祥和,流水打磨过似的,不让人一眼惊艳,却足够耐看宜人。眼角眉梢之间俱是肆意的清澈风流,别有一番清俊韵味。


洛冰河喉头轻轻滚动,目光也彻底撤了回来,他面色仍然是肃冷的,而唇角的弧度却是不自觉地翘起。


“走水了!”


忽听帘外一声呼喊,整艘船上的大魔小魔纷纷尖叫了起来,乌泱泱一片,喧哗极了。


在船上走水可是大事中的大事,沈清秋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,站起身来就想往外跑:“哪里走水?”


洛冰河一把拽住他的手腕,将他扯回,皱着眉道:“回来!你如今的身子骨,冲去是想添乱吗?”


沈清秋欲言又止,还没来得及怀念未失忆前的乖徒儿,便被如今还是魔界少宫主的他凶了一道。沈清秋心道我不添乱便是,却见洛冰河抬手便为他拢了保护罩,掀开帘子旋身便冲了出去。


帘子一掀,那熊熊火光便瞬间照亮了洛冰河的半边脸庞,明明灭灭间,倒衬得他脸上的神色愈加从容坚定。


沈清秋就是在此刻,突然觉得洛冰河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了。反倒是从前太过依赖他,才衬得洛冰河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。


那火焰显然也不是寻常火焰,挨到了木质船体便烧个不停,灼到人身上也是蔓延得极快,不过眨眼间便将人变成火球,沾染更多的地界。半个船体都已然灼烧起来了,火海的高温让人难以靠近,船体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坍塌下沉。


“杀!”


洛冰河的出现显然大大增强了众魔的信心,他一声令下,那存活的大小魔们便呼啸着往前冲,用刀尖戟叉将那些沾染诡异火星的弃子通通打下船捅进水里去。这法子虽然残酷,却也是个阻断火源的有效办法,短时间内,那火势范围都没有再扩大。


洛冰河就站在最前方,冷目望着迎面驶来的另一艘大船。那旗子极为艳丽嚣张,一个硕大的魔兽图腾就在船头高高扬起,充分展示了船主的身份——又一领域的魔主。


洛冰河入驻魔宫本就饱受争议,想扳倒他的人不在少数,也免不了用拳头说话,只可惜没一个能在他手下撑过十招的,实在是无趣得很。

在魔界,弱肉强食就是唯一的生存法则,根本没什么仁德道义可讲,只要能置敌人于死地,谁又管你是阴谋阳谋,是否光明正大。瞧这架势,怕是他不巧,又遇上来挑衅的主儿了。

若是寻常,洛冰河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,让他下跪求饶直呼“爷爷饶命”才痛快。可不巧,今儿个他船上有贵客,只能速战速决,速速取了他项上人头才是。


那对面的魔军竟也丝毫不与他客套,两船一相触便杀得不可开交,叮铃咣当好一阵热闹。


洛冰河眼尾一抹妖异魅色,那魔印也是亮色顿起,腰间长剑也只是抽出一寸,巨大的威压便在瞬时炸裂开来,将船周的水花都炸起了几米高,反扑在船上,硬是灭了半船火海。


“轰——”


沈清秋只觉得船体猛然一震,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狠狠摔了一跤,还没来得及呼痛,那保护罩就像是老妪痛吟般轰鸣几声,将余波艰难阻隔在外。


“啊……”

这下摔的可不轻,沈清秋龇牙咧嘴地扶着地面就想站起来,却又被肚子撕裂般的阵痛打得措手不及,咬着牙蜷成了一团。


完蛋了,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复发。

帘外还打得热火朝天,他可不能这个时候窜出去给洛冰河添乱。


这样一想,沈清秋便再铆足了劲,扒着窗口勉勉强强直起身子。却不想帘子微动。沈清秋本以为是风起,但又被那窗外的“咕噜”声惹得毛骨悚然,浑身僵硬。


又是一阵船体摇晃,窗帘骤然掉落,沈清秋便与那灯笼大的猩红眼珠两两相望。那眼珠子转了几转,竖起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,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诡异声响。


沈清秋瞬间瞳孔地震。


他几乎是尖叫着跳起,缩到了保护罩范围内离那怪物最远的位置:“哇靠!这是什么鬼东西?!”


不是吧?!他真有这么倒霉?他现在可还是实打实的手无缚鸡之力!


他知道,他此刻就算再慌张,也绝对不能走出洛冰河设置的屏障范围。也不知道是相信洛冰河的保护罩能守住攻势,还是相信洛冰河会来救他。总而言之,按兵不动总比瞎耗子乱窜强得多!


木板在怪物的撞击下层层碎裂,沈清秋也逐渐看清了那怪物的全貌。浑身猩红,泛着诡异的腐烂之色,大大小小的水泡密布其上,像极了只浑身火红的癞蛤蟆。

那怪物“咕噜咕噜”的声音近在咫尺,围绕着那层薄薄的金色泡泡蹭来蹭去,像是在试探是否真的有人。


沈清秋皱紧眉头一动不动,甚至连呼吸也屏住了。如果他猜得没错,这癞蛤蟆怪也是像普通蛤蟆一样看不见静止的东西的。只要他不动……


谁知道那蛤蟆怪竟也不傻,伸出舌头碰了碰泡泡,又推了推。泡泡一滚动,他身子一晃,那就露馅了。


沈清秋心下一沉,暗道今日命丧于此,索性紧紧闭上眼,不去看这丑蛤蟆的怪样。


谁知腰间一阵轻风,沈清秋只觉得一阵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,便抬脚离了地面。定眼一瞧,洛冰河英朗清晰的下颚线条便直直映入他的眼帘,腰间的臂膀温暖有力,一把将他箍在怀里。


“冰河!”


洛冰河低头朝他极快地瞥了一眼,把眸中翻涌复杂的神色藏起,绷紧了唇线,转而目光烁烁地盯向前路。


沈清秋在他怀里老老实实地躺着,就能感觉那冷风呼呼划过脸颊,冻得他手脚有些发冷。但是洛冰河的脚步是极快极稳的,脚尖点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外扩的涟漪,不停向更远的远方靠近。


沈清秋甚至有些可惜地想,要是现在是夏秋或者暖春就好了,说不定他还可以看到芦苇花或柳絮被激荡起来,一团团在涟漪上飞舞停泊。


那怪物还对他们穷追不舍,巨大的阴影始终躲藏在他们的身后,寻找一个机会从水底直冲上水面,一口将他们吞掉。


怪物都近在咫尺了,洛冰河倒是看起来毫不担心,甚至还悠闲悠闲地跟他聊起天来:“漂亮不漂亮?”


沈清秋一愣:“什么?”


“魔界外围。与人界交汇的河流地带。”


喂喂喂,你现在可是在被追杀诶?!

这是该欣赏风景的时候吗?!

怪物也是有尊严的好吗?!


沈清秋心上吐槽着,但口上却是下意识应了他的话:“漂亮。要是没有怪物追杀,那就更漂亮了。”


话刚毕,洛冰河脚下就一个飞旋,竟是抱着他生生朝那水底的怪物冲了去。


不会吧?!来真的?!


洛冰河像是不怕死的,偏又多嘴问了一句:“怕不怕?”


怎么可能不怕嘛,这可是一个不小心就白白送命的搏斗!沈清秋一个心慌,抓洛冰河胸前的衣服就更紧了。

本以为洛冰河会不高兴,毕竟在现在的洛冰河眼中,他也只是个疑似与他之前相识的怪人罢了,压根算不上亲近。没想到洛冰河竟也不介意,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些,紧到沈清秋的脸都埋入了他的胸前。


怦、怦怦、怦……


那从薄薄衣衫传递而来的、震耳欲聋的心跳,几乎要把沈清秋的脸烫红了。


原来兵荒马乱的,从来都不只有他自己。


怪物将脚底水花激荡,沈清秋的神经也逐渐紧绷起来。他死死盯着那汹涌的水面,看那庞大的红色身躯渐渐现了形,才大声喊道:“洛冰河!”


魔剑脱鞘而出。


沈清秋只听得耳边一阵凌厉剑鸣,紧接着整个视线就被彻底挡住了,温热的掌心敷在脸上,是温柔而坚定的。


“别看了,很恶心。”


那怪物的惨叫震耳欲聋,不断有血肉横飞坠入水中的奇特声响传来。怪物被肢解后便毒液四溅,打在皮肤上也能腐蚀出好几个洞。


沈清秋被他的衣袍包了起来,身上是一点都没沾上,反倒是洛冰河,因为背对着怪物,猝不及防被喷了满背。毒液“刺啦刺啦”灼烧着皮肉,他整个后背都冒着绿色的毒烟。


沈清秋一瞬间慌了,气得咬紧了牙关,即便那怪物已经被肢解了也难消他心头之恨:“这群魔物,卑鄙无耻……为师早晚帮你讨回公道。”


洛冰河倒是笑了:“担心什么?这种雕虫小技,根本伤不到我。”


沈清秋皱眉道:“那也不能……”

他话锋一转,“你这一年来,都过的什么日子?好歹你现在也是魔宫少宫主,怎能在这魔界受这等委屈。”


洛冰河沉默一瞬,眸中闪烁,片刻后淡淡笑道:“……从前有人谓我何求,我不觉委屈,现在有人谓我心忧,我反倒觉得委屈起来了。”


他低头与他额头相贴,轻声道。


“不如你就永远留在魔界吧,我把你们父子二人接来。或者我跟你走,咱们再也不回来了。”


“好不好?”



——56


天大亮,他们也终于来到了河对岸。


硕大的“花月城”牌匾闪闪发亮,来来往往的人流,一派繁荣。


沈清秋为他买了一顶斗笠,遮住他的相貌。他撩开他面前的黑纱,垂眸为他系上斗笠的细绳。抬头一看,洛冰河居然在认真地看着他。

他的眼神那么认真炙热,反倒把沈清秋一张老脸给盯得面红耳赤:“好了。我带你回家。”


“家?”


洛冰河眯了眯眼睛,“什么是家?”


沈清秋拉住他的手轻声道:“你曾经也有过的。以后也会有。你,我,洛儿,有我们三个人在的地方就是家。”


洛冰河温温柔柔笑道:“好。”


他本来只是想抢了人就跑,现如今,倒真的对那个所谓的家有了一些不知名的期待。心软软的,暖暖的,又酸酸的。


走到摊子前,沈清秋便拿起来一顶虎头帽翻来覆去地看,越看越是欢喜,想着洛儿肯定喜欢。他把虎头帽打包了递到洛冰河手里,笑道:“你如今既然是要去见洛儿,身为父君的,又怎能空手而去?你且与他买些小东西,他瞧见定会欢喜你。”


洛冰河一怔:“是我考虑不周。”


“没关系。我刚开始,也是诸事考虑不周的。时间久了,自然会练出来。”

沈清秋把手指挤进他的指间,与他十指相扣,笑得眉眼弯弯,“走吧。”


两个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,看天色渐晚,夕阳欲颓,这才拎着大包小包不慌不忙赶回去。想来洛儿这会儿应当被奶娘好生照顾着,刚刚入睡才是。


可没想到沈清秋一摸腰间,便皱眉道:“我的荷包不见了。”


洛冰河转身边走:“我去找,你在这里等我。”


天色已然很晚,街上的人也少了不少,小摊也都准备收起来了。光线变暗视野也窄了,洛冰河把斗笠摘下,到处搜寻沈清秋的荷包,最终还是在一个糖人小贩的车上发现的。那小贩人也挺好,唯恐旁人拿了去,便一直在这里等着。


且听身后窸窸窣窣,脚步声渐近,一小队穿黄色衣服的队伍也慢慢朝他们走来。


“老人家,请问最近这花月城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?就西面那家。”


那小贩摇了摇头,道:“没有啊,挺安生。就是西面那家死了相公,整天哭得昏天黑地,连门都不出喽。唉。”


洛冰河道了一声谢,取了荷包转身便要走。却没想到被一黄衣服弟子唤住:“站住!你知不知道他们家的事啊?”


洛冰河不答。


那幻花宫弟子当下一急,凑到面前问道:“你……”


忽而脸色大变:“鬼,鬼啊!”


洛冰河略略抬眼看他们,轻轻挑了挑眉梢。只见众弟子纷纷退后举起了长剑,一副怕极了的模样。


“宫主……宫主!”


“他不是死了吗?怎么?”


“魔印!他额头有魔印!!”


洛冰河掌心攥着荷包,紧紧皱眉。


那一众弟子当即吓得屁滚尿流,连滚带爬地跑走,嚎叫道:“快!快去告诉大师兄和各位前辈!”


“不好了!不好了!洛冰河变成魔族了!”


天色微凉,晚风骤起。叶子打着旋儿在空中飘荡,终是晃晃悠悠落在了地上。已是黄昏,艳丽的火烧云铺天盖地,金灿灿的绸子似的,蔓延天际。


洛冰河许久未归,沈清秋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,突然就听见街上乱起来了。小摊小贩张皇出逃,瓜果布匹散落一地,远处还有不少赶来的幻花宫弟子。


幻花宫……糟了!


沈清秋狠狠一跺脚,把一堆包裹放在一边,就朝着人流相反的方向跑去。不安的情绪在他胸中不断膨胀蔓延,蚕蛹般将他的心包裹得密不透风,心口密密麻麻的痛。


他沿着这条长路奔走,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那个得知噩耗的下午,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发晕。


那长长的出殡队伍,从漆黑的街尾蔓延到街口,白花花黄澄澄的纸钱四散,晃晃悠悠地在哭声里落地。不论那哭声几分真假,那悲怆浓烈的气氛着实让人悲从中来。那沉重的棺材就在人群之间,缓缓离了他的视线,任他怎样呼喊也不曾停留。


洛冰河。


洛冰河!


沈清秋也不知道自己一路上到底冲撞了多少人,只能一边跑一边道歉个不停。许是他如今的身子着实孱弱,跑了一段就要歇一歇再往前冲,可是他也不敢多停留,唯恐晚到一会儿就会发生什么大变数。

他知道那些弟子着实不能奈他何,可是打不过还不会告状吗?就光这一会儿,便不知有多少人闻讯而来,想要瓜分这一份丰厚战利品。


待到他赶到之时,洛冰河已经被重重包围,他独自一人站在街道中央,像极了白纸上的一点墨。他一袭玄衣烈烈稳如泰山,脚下的尸体却是横七竖八,那包围圈被他一骇,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,圈子逐渐扩大。


“洛冰河!”


沈清秋一唤,洛冰河立马就注意到了他,缓缓转过头来。可却又很快转过身去,腾跃而起,足尖转移到了花月城最高的楼上。他近乎冷漠地俯视着楼下蝼蚁般的人,根本不屑一顾。


大片大片的火烧云铺在他的身后,让他看起来像站在浓稠的血泊。他的双眼已然不再是漆黑,而是血似的红与暗沉的紫,一红一紫嵌在脸上,像是戴了人皮面具的恶鬼。

夕阳的殷红与璀璨映在他的脸上,让他看起来犹如正在被神度化的罪人。可是沈清秋却明白,他不是正在被神度化的罪人,而是即将屠戮生灵、挑衅天神的魔主。


沈清秋眼睁睁看着他背后的魔气越来越重,双眼间的仇恨与嗜血逐渐升腾,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。他看着洛冰河的手渐渐摸向了身后背着的长剑,又惊又急道:“洛冰河!不要拔剑!”


洛冰河摇了摇头。只一下,却十分坚定。


公仪萧听见了他的声音,挤过人群向他奔来:“沈前辈,晚辈送你上去!”


沈清秋跟随公仪萧上了高楼,洛冰河居然也没有阻止,只是对公仪萧呵斥一声“滚”,让他自行离开。公仪萧自知自己帮不了他们师徒二人之间的私事,叹了口气便御剑离去。


一时之间,高楼之上,居然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

沈清秋平复了下心情,才对他微笑道:“我们走吧。不要打了。”


洛冰河眸光流转,勾唇轻笑:“是他们找上门来取我性命,还不许我还手不成?”


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”


洛冰河嗤笑道:“好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好一个道貌岸然。是我棋差一招,信了你的鬼话,跟随你来到人间,中了你的计。”


沈清秋急忙解释道:“我没有骗你!我先前并未料到……是我的错。”


洛冰河表情却是完全冷了下来,声声质问道:“你敢说你混入魔宫绝无二心?你敢说你装作一副温柔坚毅的模样不是为了骗我放下戒心?你敢说你不是为了把我引出来,好让他们封印了我这个所谓的魔宫少宫主?”


沈清秋笃定道:“没有!我进入魔宫纯属意外,并未和他人提前预谋。我承认我确实想把你带回来,但也是为了让我们一家三口得以团聚。”


洛冰河闭上眼缓慢地吐出一口气,眉头却还是紧紧皱着的,像是正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。他揉了揉阵痛的眉心,才缓缓出声道:“你既然解释,我便信你。”


“人界不欢迎我。待我们接了洛儿,你便跟随我回到魔宫,再也不回人界。”


“好不好?”


沈清秋猛然哽住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
“你舍不得?”

洛冰河眼底一暗,轻笑道,“舍不得谁?你若是想,也可以把他带过去。”


沈清秋一步步向他靠近,轻轻道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天大地大,总有我们容身之处,又何必永远拘泥于一个地方。”


洛冰河陷入了沉默。沈清秋慢慢走近,那抹春色逐渐占据了他的所有视线,带着温柔的晚风,夕阳的暖色,将他衬得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祇。


洛冰河垂眸,看着沈清秋即将覆上他的侧脸,却被胸前的锐痛刺得一阵闷哼。


沈清秋的笑意彻底僵在了嘴角,眼圈瞬间红了起来。


一只伏魔长箭,就这样从背后穿透了他的心口,牵引着血不断下淌。



——57


洛冰河脸色冷得骇人,一把把箭从自己身上硬生生拔出来,又在掌心碾为灰粉。他像是被完全激怒了,眼瞳的异色亮得吓人,心魔剑铮铮作响,在彻底出鞘那一刻便沾染了数十人的血色。


“洛冰河!”


沈清秋猛然上前拽住他的手腕。那手腕覆着护甲何其冰冷,在簌簌冷风里更是冻人得很,沈清秋的手指很快便冻红了一片。


“凝神静气!”


洛冰河眼中一红一紫闪了闪,似乎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,只是对着沈清秋冷笑一下,竟是把沈清秋整个都举了起来。洛冰河指尖的指甲都变得又黑又尖,嵌在白皙的皮肉里硬是逼得脖颈通红,留下不可忽视的创痕来。


“冰河……”

沈清秋脸色已经变得通红,青筋暴起,艰难呼吸仿佛濒死的鱼,极其缓慢而又微弱地一翁一张。他徒劳地攀附着他的臂膀,不受控制地流着泪道:“……静心。”


可是洛冰河的眼神只是清明了一瞬,便又被可怖的紫色席卷,眼睛中也丝毫没有了沈清秋熟悉的渴慕与温柔。黑色的魔气升腾,让他额头的赤色印记慢慢蔓延,很快覆盖了小半张脸。他像个被摄魂的杀人傀儡,不感痛楚,不受情苦,只知杀戮。


沈清秋本以为自己就要命绝于此,却没想到洛冰河竟松了禁锢,一掌把他打飞。

他本就身子弱,这时再受他一掌,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,浑身上下都没了几块好肉。眼见离洛冰河发狂的身影越来越远,沈清秋心下着急,竟是拖着受重伤的身子就要往他身边爬。


洛冰河像头发狂的野兽,基本是“神挡杀神,佛挡杀佛”,谁都近不了他的身。紫黑的心魔剑魔气环绕,仅仅是威压就让不少弟子上前不得,更别提打败它的主人。


那边弟子已然纷纷通知自家掌门人,欲像制服当初的天琅君一般将他联手镇压于山下,让他永世不能翻身。天琅君都出不来的禁锢,这个年轻魔族又怎么可能逃出来?也不过是慢慢等死,饱受绝望之苦。


沈清秋心下着急,却又无计可施,愤愤锤地。忽听那系统“叮咚”作响,紧接着眼前就浮现一行刺目的红字。


【检测到危及男主生命安全状况,是否花费十万B格换取道具度过危机?】


“好你个系统!终于出来了!”沈清秋慌急骂道,“你个人工智障!这个时候也不忘苛扣我的B格!管他几万,有多少扣多少!有什么道具都快拿出来!你家男主马上都要翘辫子了,世界都要坍塌了,你居然也不着急!”


【逆转阴阳丹×1。回春丹×1。】


【B格-100000】


沈清秋只叹自己的B格估计已经化为负值,若不是还有救男主任务在身,他恐怕早已灰飞烟灭。不过世界坍塌也是死,被扣掉B格也是死,横竖都是死,还不如让别人过得好些,也算让自己死得心安。


回春丹可以让他短暂恢复武力值巅峰时期,逆转阴阳丹就可以把洛冰河体内不属于他本身的魔气吸取出来,只要他转移及时,总能制服他。


修雅剑似乎感应到主人灵力的召唤,千里之外居然也能飞回他的手中。沈清秋不敢耽搁,灵力一恢复就御剑冲向洛冰河身边,生生接下洛冰河一掌,却还是被震出了一口血。不过显然要比刚刚差点被打死好太多了。


洛冰河把他视作攻击目标,一击一击直取他命门。沈清秋自知实力差距悬殊,自己根本接不下几招,索性便仗着速度优势冲他一冲,妄图贴身搏斗。他动作矫若游龙,游蛇般与他相贴相触,从后背滑到怀中,从肩膀滑|入|腰间。


又是一击,正中心口。沈清秋唇边鲜血狂涌,却固执地不肯张口吐出,死死用舌卷住那枚逆转阴阳的丹药,终于捧住了他的脸,双腿紧紧|缠|住他的腰间,弯腰将丹药狠狠喂了进去。



“这……”


“伤风败俗!世风日下!”


“哎呀哎呀……看不得看不得……”



那楼下骂骂咧咧声音四起,沈清秋固执地通过口渡把那股魔气转入自己体内,本以为洛冰河定会把自己一巴掌甩出去,却没想到洛冰河像是僵住了一般,一动不动。


口里的血腥气浓烈而又苦涩,魔气炙热难当,在沈清秋的体内|横|冲直撞。沈清秋脸色发白,浑身颤|抖,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庞滴滴下淌,痛苦不堪,却又如此心甘情愿。


洛冰河的眼珠那样湿润,那样不知所措,像可怜的小狗似的,不停转动着。沈清秋从他眼中,可以看到自己天青色的倒影。


那紫色的瞳色终于消散下去,露出他原本的殷红。他的两只眼睛红宝石似的,莹润发亮,透露出稚子般的单纯明朗。


“师……尊……?”



“……嗯。”


沈清秋也终于完全脱了力,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从他身上摔落下去。哪怕他的脚下就是巍巍高楼,身后是万丈深渊。


【贵方,你后悔吗?】


他只觉得鲜血滚烫,冰雪寒凉,喉咙里也是火辣辣的疼,狂风冲击得他的耳朵火烧火燎的痛,像是在不断下坠——但他知道自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分明是轻松淡然的。


“……我不后悔。”


料峭冷风席卷,混杂着撕心裂肺的呼喊哀嚎,歇斯底里,如泣如诉,竟是比那隆冬的凌冽北风更让人遍体生寒。


“师尊——!”


沈清秋艰难抬眼,他的身体急速下坠,什么都看不太清了,只有一团黑色向他越来越靠近,向他压迫而来。


不知怎的,他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是那样的熟悉,像极了当年地牢里他坠入地下暗河时,唇上覆上来渡气的口勿。那时周围也是这么冰冷刺骨,只不过当时是水,而现在却是逐渐将他吞没撕扯的寒风。


“沈清秋!”


“师尊!”


“沈仙师!”


他听到有很多人在喊他,可他的耳朵轰鸣一片,有腻|人的鲜血慢慢从五窍淌出,将他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。


他突然听到小孩子的哭声。


奶里奶气的,断断续续的,快要背过气去的,熟悉的哭声。


洛儿,洛儿,洛儿……


眼泪混着血水夺眶而出,他徒劳地想要抬手去安慰他,却一丝力气都没有。他的生命一瞬间几乎被抽干殆尽,连最后苟延残喘的一口气也在飞速流逝,让他的大脑都开始缺氧无法思考,只能感受到锐痛。


他想,对不起。


他想,是父亲无能,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。



——58


“师尊……师尊……”


洛冰河像一个完全懵掉的孩子,呆呆地跪在地上,茫然无措地抚上那张血迹纵横的脸。他像是在笑,又像是在哭,傻子一样,捧着一具死尸却宝贝得像是最爱的布偶娃娃。

周围嗡嗡直响,他脑子里也嗡嗡直响,又混沌又迷茫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,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,好像失控的,坏掉的,被人丢弃的流浪狗。

可是那个会收养他的人,再也不回来了。


“沈清秋!”


柳清歌一听到有洛冰河的消息便匆匆赶来,也不知道来的到底是巧还是不巧,便看到沈清秋从高楼坠落,从此没了呼吸。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,青筋暴起,血丝爬满了眼睛,泪光闪烁。


“洛冰河!你——!!”


柳清歌怀里抱着的小孩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他还太小,却不知怎的一直嚎啕大哭,险些哭到断气。


“啪——!”


很重很重的一巴掌,打到洛冰河的唇角都在往外淌血。他好像丧失了反抗的能力,只能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哭的不停的小孩子,眼神懵然。


柳清歌双眼赤红:“你真他妈混蛋!”



——————《青衫薄》TBC

By梨酒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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